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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鈍了,心矇了,但。留下熱情與眷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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習慣在夜深人靜時書寫,聽著鍵盤敲下的輕脆聲響,萬籟俱寂,只剩文字的天音與我。

小時後曾讀到一篇文章,說到喜愛黑夜和咖啡的人,必將孤寂。那時不懂,原來當一人在異鄉,非旅人,也非過客,只剩書寫與自我間的對話時,終能領會。

 

我孤單上路,沉重行囊裝不下一打的經典文學情人;

我孤單上路,新綠色iPod載不了唱盤流瀉出的爵士樂音。

沒有書本的香味和新鮮的爵士唱碟,人在異鄉,只剩獨與寫; 不過,幸好還有你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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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volutionary Road,1st Edition Cover     Richard Yates (1926 – 1992)

(圖片來源:http://en.wikipedia.org)

昨夜在信箱內撿起聯文電子報黃崇凱所寫的"哈金的第十二種孤獨"閱讀,頗能產生共鳴。看過由理查.葉慈(Richard Yates)原著小說《真愛旅程》(Revolutionary Road)改編成電影的你,定耽溺於冷靜寫實的影像和雋永對白,進入Frank和April這對年輕夫妻的壓抑與奔騰對話,神往Kate Winslet飾演的April所追尋不凡的奔放之心。因為喜歡電影,回去翻閱這部在1961年出版的作品,作者葉慈精闢淋漓地運用抽離的第三人稱筆法,細膩地刻劃了不只是一對年輕夫婦,而是芸芸眾生所面對的"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",理想與現實,或者是說自我與孤獨的反芻。

"葉慈曾說,若問他寫的小說有什麼共同主題,那麼就只有孤獨這件事了──他長期酗酒,據說晚年在波士頓的住處裡只有簡陋的桌子和打字機,地板滿布蟑螂乾屍,洗水槽塞滿髒污碗盤,而冰箱裡只有酒"(黃崇凱哈金的第十二種孤獨)。《真愛旅程》這部小說是理查葉慈在文壇擲地有聲的處女作,出版隔年就入圍美國國家書卷獎,2005年被美國《Times》雜誌票選為百大英語小說之一;可以想像葉慈獨自在寒冷的波士頓寫作的心境,該是如何寂寥,卻又喧鬧,只有文字,是的,只有文字能夠抒發內心澎湃,縱使外在形體再怎麼敗壞寂寞。

葉慈和哈金有何共同之處呢?兩人一是美國人,一是美國華裔作家,卻都在創作生涯初期便獲得美國文學獎肯定。葉慈憑第一部作品《真愛旅程》取得美國國家書卷獎,其後作品雖於歐美書市叫好不叫座,但其小說純鍊的文學價值與細膩文句,仍深植人心。反觀哈金,雖然第二部小說等待即一舉摘下美國國家書卷獎,但四十歲才出版第一部作品的他,屬於"熟男作家";背負著對於中國六四的悲憤和失望,哈金留學後移民海外,選擇以英文創作,小說場景多半架構在中國某一虛構的城市"無地",刻劃過韓戰、南京大屠殺,作品成績不俗,多次獲得美國文學獎項,銷量也榜上有名,可說是中國近代繼林語堂後,成功以英文拓展海外讀者的優秀作家。

今年二月份人在台灣,參加了哈金於台北國際書展的兩場座談會,"從海外華人眼中,看華美文學創作、"戰爭下的文學",談到以"借來的語言"(英文)創作中國歷史性意味強的作品,哈金說壓力頗為沉甸,寫長篇小說極需體力的勞動,自己又需兼顧University of Boston的教學工作;像是最新作品《南京安魂曲》,前後修改足足有32次之多,加上是首次挑戰敏感的南京大屠殺題材,提筆前的準備工作及初稿後的反覆推敲自不在話下。教學工作繁忙,哈金幾乎只能利用寒暑假寫作,又是以第二外語書寫,對於作家在體力與精神上的消費甚鉅。哈金談話時,有一種自然散發的泱泱風範,或許是長期從事教學工作之故,聽他說話,頗有重回UT上課之感...,令我回想起講堂上侃侃而談,時而興奮口沫橫飛,時而嚴厲批改論文的老美教授。我想當學生的時光總是令人神往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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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今天的主題"獨與寫",我認為"獨"一詞有諸多解讀,一是形體上(Physically)的獨自、獨立,二是心靈上(Mentally)的孤單、孤獨,三是個體與自我內在的獨處與對話。就像葉慈所言:「人若想做絕對誠實、絕對忠於自己的事,就要自己一個人去做」;亦或是20世紀意識流先鋒作家維吉尼亞‧吳爾芙(Virginia Woolf)所說:「女性若是想要寫作,一定要有錢和自己的房間"A woman must have money and a room of her own if she is going to write." 前者論到獨處狀態時的澄淨透徹,讓人能從事最忠於自我的事件(business),對我而言,這件事便是書寫;而吳爾芙那句充滿為女性創作辯述的句子,收錄於千古奇文一個人的房間》(A Room of One's Own)當中,原是吳爾芙在女子學校兩篇講稿的合併散文,對於到19世紀英國四大女作家是否能有自己的房間從事寫作,作出有趣慧詰的論述。

吳爾芙說,當時的女子寫作,是屬於不能見諸於人的活動,必須在共用的客廳中寫作。這四位女作家可說是沒有確切的證據,能顯示她們擁有可以獨處、不需在意他人眼光的寫作空間。像是寫出《傲慢與偏見》的珍‧奧斯汀(Jane Austine),資料指出,她在公共空間寫作的同時,必須防備著所有親屬朋友,含佣人在內,遮遮掩掩下進行寫作。簡愛、《咆嘯山莊》的作者勃朗特姐妹:夏洛蒂·勃朗特(Charlotte Brontë)、艾米莉·勃朗特(Emily Brontë)的作品予人一種急匆匆的氣勢,或許是與書寫環境的不具隱私性有關。觀察敏銳的吳爾芙並指出,連同另一位偉大女作家喬治艾略特(George Eliot),上述四位作家都是單身、不育的女性,在她看來,「女性生育」和「女性寫作」是對立的,因為沒有一個婦女在生育十三個小孩之後還能經營自己的經濟事業。(題外話:當然那個年代對於不事生產的"貴婦"一職還無太多定義與描述,貴婦無需擔心經濟來源,也無需工作或累得半死照顧小孩,因此不在此論述內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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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 Room of One's Own,1st Edition Cover      Virginia Woolf (1882-1941)

(圖片來源:http://en.wikipedia.org)

因此,葉慈在波士頓斗室的寫作是形體與內心的孤獨;哈金兼顧教學與架構長篇小說的寫作任務是孤獨、是身體和精神負荷的獨自抗戰與享受,是操弄"借來的語言"的陌生與疏離,是人在異鄉無寫作同伴的寂寞;吳爾芙"自己的房間"則代表寫作賦予創作者的獨立,空間的獨立,用來象徵身體與心靈的自由,而寫作本身最不可欠缺的,就是心靈的自由(the freedom of mindset)。19世紀英國四大女作家的寫作,則是與那不利女子書寫的時代抗衡,為人所不敢,言人所不言,用書寫證明個體在男性主義至上的世界之存在和獨立。

這四種層次的獨與寫,都需要過人的勇氣和意志力,還有,無邊無際的孤獨。

或許就像哈金在他出版於1990年的第一本詩集《沉默之間》(Between Silences)所言:

「一旦我有了說話的自由,

我的舌頭就失去力量。

我的詩為了打破

隔絕人們聲音的高牆,

而變成鑽子和錘子。」

 

作為文學道路上的初淺旅人,有一天,就算筆鈍了,心矇了,

但。總還有熱情與眷戀。讓人孤單上路,也不致孤獨。

 


小註: 黃崇凱<哈金的第十二種孤獨>收錄於三月份聯合文學雜誌/電子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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